文：艾爾．艾佛瑞茲 （Al Alvarez）

3 史詩Epics

也許莫會習得他對危險的餵鼠為當尊重，外加能培養出他的種老自立自強，是派登因為在他兒時去露營的時候悟得了一個道理：他要是不照顧自己，那就沒有人會照顧他。山家山者史詩收場且不論來源為何，風範他學會這一點並沒有付出很大的對登的準源码自动学习代價，在這樣的來說過程中傷害到自己。他在困難的喜劇路線上打滾了二十九年，但沒有一次掉下去過——這本身就是且成某種紀錄，畢竟要比物換星移，年勇運勢變化，慘劇登山這種活動大概只輸給一級方程式賽車了吧。餵鼠為當

他計算風險並據此採取行動的種老能力，似乎是派登從他登山生涯的一開始就具備了。比方說，山家山者史詩收場在我們在多洛米蒂山脈中發生的插曲之前，他與一名夥伴就曾前去挑戰白朗峰一條在布蘭瓦壁（Brenva Face）上的路線。如同阿爾卑斯山上所有的路線，選擇這條路線的人也得三更半夜就離開山屋，然後摸黑攀爬起始那段難度不高的陸面。但由於這是他頭一個阿爾卑斯山登山季，加上他總歸一句也是窮到要被鬼抓去，所以他跟他的搭檔身上只有最最基本的用具。

這包括他們沒有頭燈可用，而是必須試著用雲母框住的蠟燭去照路（雲母耐高溫且透明）。這是很古老的做法，而也的確他們一離開山屋，蠟燭就被吹熄了。「我們嚇到了，於是便隨即掉頭回返，」他說。「我到現在都還很慶幸自己有這樣的第六感，知道要知難而退，雖然在當時我是挺失望的。」

然而安全性，並不是普羅大眾所追逐的目標。

一九七○年，莫前往祕魯的游戏变速源码安地斯山脈參加了他人生第一次的大型遠征，目標是托羅山（El Toro）。他們一行人來到了與成功攻頂只有一段繩長的距離，大功告成只差一道角度並無難度的雪坡。問題出在整體而言，那些雪的穩定性不夠。

「那就像是粉雪，而且直到一個很深的深度都沒有夯實，」莫說。「往裡一跳，你會一路陷到只剩臉露在外頭，但腳底還是沒辦法踩到什麼扎實的東西。這些雪在任何時刻都可以從任何地方斷開，想在上頭確保自己根本是癡人說夢。所以我們當即掉頭。」

遠征隊的資金來自於一家地方報紙集團，而做為金主的他們對此「相當惱怒」，莫說。「他們活要看到攻頂，死要看到屍體。任何不上不下的東西於他們都是失敗，都不是他們能夠接受的結局。我在返程後去找他們談了一下，而聽到他們拐彎抹角地表達了上述的意思之後，我就抓狂了。我說，『你給了人家錢就要信任人家的判斷，不然你一開始就不要贊助人家。』」

金主與媒體這種要他們「不成功便成仁」的嗜血態度，跟莫認為登山是一種讓人找樂子用的休閒活動、應該超乎世俗管束的解讀角度，存在著不可調和的衝突。

「世間最爽的事情莫過於你景仰的山友對你說，『你剛剛拚得不錯』，」他說。「但聽到一般大眾說，『他是個偉大的登山家』，我不懂那個爽的套打源码點在哪裡？那一點意義都沒有，因為一般人哪懂偉大的登山家是什麼模樣。」

你要是請莫定義一下什麼叫「好的登山者」，他會引用已故的唐．威廉斯（Don Whillans）這位偕喬．布朗一起改變了英國攀岩標準，並於一九八五年壽終正寢的第一流登山者說：「活著的登山者，就是好的登山者。」

莫自白說他的志向是要活到八十六歲，被某個怒不可遏的老公一槍打死，然後讓骨灰被拿到倫敦南奧德利街的高山俱樂部，由某人倒進那種儲水時會「吹口哨」的馬桶沖掉。

「我對於爬山時掉下去的風險，始終抱持著一份真實而健康的敬意，而這多半是因為我是從一九五○年代開始登山，而當時的防護可以說就是兩個字：陽春，」他說。「就算是後來有了現代化的裝備，我也沒辦法讓自己進入一種覺得自己承擔得起墜落風險的心理狀態。那意味著我從來不在登山時把自己逼到沒有餘裕。只要進入一個我覺得自己繼續前進可能掉下去的位置，我就會選擇撤退，或是敲下營釘，或是在繩環上站定。我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在空中飛個一百五十英尺（約四十五公尺）來證明我想嘗試的移動確實難倒我了。」

「沒有誰去登山時會想著自己將死在路線上；再瘋狂的登山者，都會想像自己已經盤算好了所有的風險，絕對可以全身而退。但只要你一開始勉強自己，讓自己的安全餘裕變得少之又少，大事就容易出事。我偏好把安全餘裕有多少留多少。對我而言，安全餘裕就是我的力量來源。我可沒辦法像現在那些年輕人專心致志又不菸不酒，每天還花好幾個小時在牆壁上練習攀岩。我這個老人家沒辦法那麼拚，何況我半個登山人生都是在酒館裡度過的。」

「但我很幸運——我天生強。喬．布朗有一種美好又放鬆的付费 小说源码登山風格，可以節省能量，而當我跟他在一條道上時，他總是會開口要我放鬆一點。我說，『我死也不會那麼做！』他覺得就算有人從天而降，攀在我的腿上，登山登到一半的我也不會挪動半步。但讓我像被打了石膏一樣，定在那裡的那股力量，就是我的安全餘裕，而想著我還有厚積者未發，能讓我心裡踏實許多。當然，我在山間不是沒有史詩般的精采表現，但我從未為了冒險而冒險，反倒是我曾因為不想冒險行事而成就了若干史詩。」

「你不需要拚命往裡跳，也一樣可以成為史詩表現的主人，而每一次我踏過了那條邊界，我都會自己把自己罵回去，因為我會覺得那樣的自己很自私。要在山上嗝屁再容易也不過了，而且是高度愈高，性命愈危在旦夕。但我覺得不管哪座山，都不值得賠上性命。沒有哪座山的重要性，會值得我去玩命。山不是不要緊，只是沒有那麼要緊。」

在登山的術語裡，「史詩」指的是「喜劇收場且成為當年勇的準慘劇」。這也是一個在登山者之間會因人而異的概念。拉瓦雷多大峰上的那一夜在莫的史詩榜上名不見經傳，但在我的史詩榜上卻可以名留青史。

從多洛米蒂山脈下來後，如何加密源码他直奔霞慕尼（Chamonix），然後沒幾天他就又遇到了一個難關——在大修士峰（Grand Capucin）上遇到了一個不合格的搭檔，對方每到一個休息點就會暈厥過去。隔年一九六五，他無災無難，順順利利地爬完了當時在歐洲數一數二難的兩個標的——小貓頭鷹山上的菲利普－弗拉姆路線（Phillip-Flamm on the Civetta）與白朗峰山上的勃那提峰（Bonatti Pillar）——然後在巨人峰（Géant）的南壁陷入「白矇天」，也就是大雪造成的白茫茫一片，期間他拯救了兩名迷路、慌亂但不懂得感激的德國人。（「我們把他們送到了杜林小屋，但他們連句謝謝都不知道要說。」）

一九六六年，在布蘭瓦壁上，他與他的搭檔等著要協助一些經驗比較不足的山友，結果被困在了一場一吹就是三天的風暴中，期間一名山友死於惡劣的環境中，而莫則凍傷了腳，嚴重到他後來在高壓氧艙裡待了好幾週。

「當年我以為你在阿爾卑斯山間完成的每一條路線，都稱得上是史詩，」他說。「至少我都是去一次史詩一次，所以我就以為大家都是這樣。然後我才開始聽到有人說，某某某路線很好走。』而也確實他們的指節都沒有被磨得不成人形，他們的眼睛也沒有突出得好像是小教堂帽架上的兩根木頭。我這才意識到我好像有什麼事情做錯了。」

他做錯的某部分事情，恰好關係到他做對了什麼。在某種程度上，旁人會覺得他精神錯亂，因為莫就跟所有認真的登山者一樣，都願意接受將各式各樣的折磨視作是日常的工作。找麻煩的石頭，惡劣的天候，為了野營而受凍在醜惡岩壁腳邊的硬石岩階上，或在從頭頂岩壁中間的岩釘垂下的帳篷中睡下——某些人就是覺得這些東西都是理所當然，甚至還能更添登山的樂趣。（我個人是偏好溫暖的石頭、溫暖的食物與溫暖的床鋪——再加上我能力也不足——所以我注定了無法成為大登山家。）

莫同時也對人體可以承受不適到何種程度，有很務實的認識。當我還在以為我們會活活凍死時，他已經正確地判斷出我們頂多需要忍耐一晚上的寒冷與不舒服。

但我們很幸運的地方有兩點：這條路線相對不長，且天氣放晴了。隔年與再隔年——在巨人峰與布蘭瓦壁上——他就沒有這麼好運了。而這也讓我們看到了他感覺有餘裕的時候，別人爬得有多驚險。

想要避免這種困局的一個辦法，就是在登山時專挑跟他在力量上與技術上屬於同一等級的人當搭檔。但由於他是個交遊廣闊的社交花蝴蝶，所以這麼做會違反他向來處理自身登山生活的愉悅原則。

「任何時候我主辦一趟登山，我都希望跟我的三五好友們一起，」他說。「熱血的年輕山友在報隊時，都會很自然地去看你的過往實績與專業技術，而不是看人本身。這麼一來如果他們成功登頂，他們會登上報紙頭條，但也就這樣了——不會有什麼後續。但如果你登山時是以挑人為主，那你就會長久把這趟路記在腦子裡，年復一年。即便在英國國內，我也不想跟我不認識的人登山，因為那樣我一點也不會開心。」

「那就會變成我不是去找樂子，而真的是純爬山了。當然隨著年齡漸長，你會哄自己說爬山的重點不在於路線的難度，而在於人，在於過程中的感受。你會搬出各種托辭，就是不願意承認重點是跟你喜歡的人去爬你能力範圍內難度最高的路線。所以某種程度上登山不只是關乎開不開心。我可以跟我喜歡的人去蘭貝里斯山口爬我已經爬過五十次的老路線，而且過程中也非常開心，但是我回家之後還是會將之忘得一乾二淨——那不過是一種沒事去踏了個青的感覺。」

「但要是我能跟我可以處得來的搭檔去挑戰一條我需要全力以赴的路線，並在事後細細品味之，那麼我在過程中的每一次移動，期間搭檔都說了些什麼——所有的小細節——都會長年留在我的記憶中。你跟某個別人一起投入的心血有多少，決定了你在事後能從這趟行程中收穫多少。這於我來講，就是登山的精髓所在。」

面對莫須有的史詩，莫的一項基本預防手段是確保他與搭檔能始終有該有的裝備可用，由此他早在自己成為一名設備業者前，就已經對裝備的良窳非常講究。我後來都很怕他一臉鄙夷地翻動並檢閱起我的背包，因為他會一邊給我臉色看，一邊要我把已經有多年革命情感的繩環、鉤環——甚至有回是繩索本身——給扔了。

他自走砲一般的嘴唇會一角抬起來，另一角捲下去，他的眼睛會瞇成一條細縫，他發出的母音會變短：「用這些東西我不要說是爬山，我連爬上二樓都不想，」他說。

經過十五個年頭的練習，他已經修煉成遠征時的裝備專家，但他的第一趟（托羅山）遠征則是贏在過度準備跟寧剩勿缺：給僅僅六個人準備三噸的裝備與食物——「夠餵飽整支白金漢宮衛兵半年了，」他說。第一次遠征過度準備的東西，對莫來講，還不只是裝備與食物。

由於他的椎間盤脫落還沒有自癒，所以他隨身帶上了——並吞下了——上千顆可待因（Codeine）來舒緩他的背痛；他整個在山上的時間都綁著鯨骨馬甲。在穿過山麓走回來的途中，他從一名印度人手中購得了一顆舊骷髏頭——這在當時感覺是個很合適的紀念品。

後來等他在邁阿密機場要轉機的時候，一名壯碩的女性海關人員從他的背包中先後掏出了骷髏頭與髒兮兮的鯨骨馬甲，臉上堆滿了無盡的嫌惡。她小心地把這兩個十分驚悚的展示品放到了她面前的桌上，然後朝著一名同事大喊：「嘿，查克，我們這裡有個變態！」

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餵鼠：一種老派登山家風範》，臉譜出版

作者：艾爾．艾佛瑞茲（Al Alvarez）
譯者：鄭煥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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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偉雄　策畫・選書．導讀——臉譜出版meters山岳文學書系作品｜

攀登不為什麼，只為了餵養心中的那一隻老鼠。

登山者心目中的登山者
近代攀登史上的無名英雄——莫．安東尼（Mo Anthoine）
西方登山家傳記經典作，出版35年後中文版首度問世

在西方登山家們口中，「餵鼠」（feed the rat）這句俚語，指的是登山的渴望就像內心有隻無形的老鼠，登山家必須不斷地去餵養牠，因而得要爬上一座座高山，以解這隻鼠的飢渴。而讓這個生動說法廣為流傳的，正是本書主角——英國登山家莫．安東尼（Mo Anthoine, 1939-1989）。

出生於戰亂時代的安東尼，自十九歲起便浪跡天涯，走遍東西方世界，並攀上了各地的山巔。從阿爾卑斯山、義大利的多洛米蒂山脈、南美洲的巴塔哥尼亞、祕魯安地斯山脈，到喜馬拉雅山的八千公尺群峰……在挑戰人類耐力極限的冒險中，安東尼找到了生命中最大的樂趣。這種對挑戰極限的熱情使他成為山岳領域數十次驚險史詩的無名英雄。

英國詩人、文學作家艾爾．艾佛瑞茲，同時也是安東尼的長年繩伴，透過與安東尼的近身觀察、相處與理解，以真摯不矯飾的文筆記錄下這位低調登山奇才的山岳生涯，以及他們之間的深刻友誼，於一九八八年出版成《餵鼠》一書，而隔年安東尼即因腦瘤逝世，享年五十歲。爾後，本書於西方世界多次再版，成為世界登山圈內的一部經典名作，莫．安東尼的生命故事也因此傳頌不墜。在他逝世35年後，此次為首度發行中文版本，讓中文讀者也能看見這位將生命全數奉獻給山的登山家，有著怎樣的心靈與人生際遇。

「沒錯，遠征他媽的很辛苦，你會有害怕的時候，但其主要的部分還是好玩。那當中要是涉入宣傳的考量，那事情就會變成誰想出名，誰就會漠視團隊而一意孤行，所有的事情在登頂面前都可以犧牲。嗯，我真不覺得登頂有什麼至高無上的重要性。想登頂你永遠可以改天再來。你爬山回來會記得的不是人站在山巔上目空一切，而是在路線中體驗到的點點滴滴。那個過程中最棒的感覺，莫過於你知道你可以倚靠別人，而別人也可以百分之百地倚靠你。」

▍莫．安東尼（Mo Anthoine, 1939-1989）

英國登山家，以其幽默、勇敢和出色的攀登技術著稱。即使生性低調，他在登山界的成就仍使他成為了一位傳奇人物，影響了許多後來的登山愛好者，被譽為「登山者們的登山者」。他不僅在攀登高峰方面有卓越的表現，也因其對登山裝備創新的貢獻而備受推崇。

出生於英國威爾斯的他，年輕時就展現出對冒險的濃厚興趣。他在攀登方面的技術和決心，使他成為了許多重要探險隊的核心成員，包括1977年與克里斯．鮑寧頓（Chris Bonington）及道格．史考特（Doug Scott）等人挑戰「食人魔峰」拜塔布拉克峰（Baintha Brakk）首攀成功。

除了登山，安東尼還創立了自己的登山裝備公司「斯諾登模具」，專注於開發和改進登山裝備，為登山者提供更安全和可靠的工具。他的創新精神和對細節的關注，使他在這一領域贏得了廣泛的尊重和讚譽。

1989年，安東尼因腦癌逝世，享年五十歲，但他的影響力依然深遠，他的故事和成就激勵著新一代的登山者，繼續挑戰極限，探索未知世界。

Photo Credit: 臉譜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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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馮冠維
核稿編輯：翁世航